第九十七章檻車底下的人
漢鄉 by 騷客情
2019-1-7 15:34
第九十七章檻車底下的人
那個中箭的家夥只要不停下來,壹定會死,鐵羽箭的歹毒之處就在這裏,小刀子壹樣的箭簇會不斷地切割他的肌肉,然後被那些密密匝匝的倒刺將鐵羽箭送到傷口深處。
雲瑯起步雖然晚了壹些,卻不著急追逐,在萬眾矚目之下,風度非常重要。
因此,遊春馬在他的控制下昂首挺胸不可壹世。
飛越過了鹿角丫杈,又飛越過了壕溝,人與馬的配合堪稱絕妙。
劉徹冷冷的看著在校軍場奔走的雲瑯,與那個倒黴的放暗箭者,沒有半分要阻攔的意思。
他掌控全軍,繡衣使者在這個時候密布大軍之中,因此,雲瑯與那個背著藍色旗子的人的沖突剛剛開始,就有密探將前因後果稟報了劉徹。
衛青在壹邊聽得清楚,卻握著旗子壹言不發,似乎在等待劉徹的下壹個軍令。
暗算霍去病的人是邊軍,很巧,他們以前也是羽林軍,本來鎮守在雁門關,那座殘破的城關日日都要經受匈奴人的侵擾,公孫敖帶去的兩千六百名羽林軍,早就戰損過半。
如果不是衛青在河套之地擊敗了白羊王,樓煩王,雁門關遲早會被匈奴人再壹次攻破。
畢竟,雁門關的地勢險要,正好阻攔在匈奴人通往中原的道路上。
五色旗之爭,乃是軍演時候的慣例,是為了培養軍中將士奮勇爭先的勇氣而設立的,壹旦率先登城,獎勵之豐厚堪比軍功。
公孫敖很需要這個軍功來將功折罪,畢竟,在沒有大規模的戰鬥的情況下,他的部下傷亡過半,無論如何都交代不過去。
眼看著霍去病就要獲勝了,雁門邊軍就再也忍不住,這個勝利對他們來說太重要。
射傷霍去病的人是公孫敖的族第公孫進,他以為不會有人發現是他暗算的霍去病,沒想到,被雲瑯看個正著,這就沒有法子再用流矢傷人這個借口了。
公孫進知道自己死定了,他這時候之所以會逃跑,完全是出於本能。
那支弩箭他扯了兩次沒有扯下來,卻讓他疼痛的差點昏厥過去。
身體伏在戰馬的背上,眼前的人雖然多,卻沒有壹人向他伸出援救之手。
公孫進不知不覺的已經跑到了皇帝所在的高臺下,絕望的他,從戰馬上翻滾下來,抱著傷口雙膝跪地,將頭杵在地上,他此時只希望自己壹時的沖動莫要連累族人。
雲瑯騎著遊春馬也來到了高臺下,他同樣翻身下馬,用長矛刺死了公孫進,然後,也學著公孫進的模樣,拜倒在地。
高臺上的群臣鴉雀無聲,而劉徹的臉色已經好看了很多,至少這兩個混蛋還記得他這個帝王在這裏。
“打入檻車,軍演之後另行發落。”
這道軍令明顯是針對雲瑯發出的,公孫進這時候已經死了,仰面朝天躺在塵埃裏壹動不動。
兩個宮衛走過來,拔掉雲瑯背上的丹鳳朝陽旗子,卸掉他的鎧甲,解下他的頭盔,打散了雲瑯的發髻,壹條黃色的絲絳虛虛的掛在他的脖子上,說了壹聲走。
雲瑯就朝皇帝禮拜壹次,而後起身,被兩個宮衛夾在中間向大營走去。
遊春馬昂嘶壹聲,就跟在後面,寸步不離。
衛青本來緊閉的眼睛忽然張開,看著皇帝道:“這都是微臣疏於管教,罪在微臣。”
劉徹譏笑道:“長平都沒有辦法插手這幾個混賬的事情,妳常年征戰在外,有什麽罪?
倒是朕對這幾個混賬少了管束,壹味地縱容,才讓他們無法無天至此。”
宰相薛澤忽然插話道:“軍司馬有護衛主將之責,雲瑯如此做雖說事出有因,擾亂點兵,依舊不可輕饒。”
劉徹陰郁的瞅了壹眼薛澤道:“五彩旗之爭已經有了結果繼續操演,右翼龍驤變虎躍,推進五十丈!”
這壹次衛青右手的黑虎旗下壓,兩個壯碩的赤膊大漢掄起鼓槌,重重的擂響了戰鼓。
“咚咚咚咚咚”五聲沈悶的鼓聲響過之後,右翼的大股步軍迅速站起,舉著盾牌,緩緩前移。
這些軍卒的腳步堅定至極,看樣子沒有什麽能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。
雲瑯現在可以好好地看軍演了,他的位置好極了,檻車就在壹個山包上,山包下面就是壹望無際的大營。
兩個宮衛把雲瑯鎖進檻車只露出壹個腦袋,倒是沒有給手腳上鎖,所以他就能坐在檻車裏看周圍的風景。
霍去病終於爬到了木樓的最高處,他站在木樓的尖頂上,高舉著壹面金龍旗不斷地揮舞,從方向看,他正在向高臺上的皇帝示意。
別人可能還會認為這是霍去病在向皇帝誇功,雲瑯知道,霍去病這時候壹定非常想用這個榮耀來換壹條命,換雲瑯的生命,所以,他才會那麽著急。
事情已經做了,就不要想太多,從清晨到現在,忙碌了快壹整天,壹口東西沒吃,雲瑯也是餓了。
遊春馬馬包裏面有不少的吃食,雲瑯從檻車的縫隙裏探出手臂,取出壹堆東西,堆在檻車裏,放心的大吃大喝起來。
“給老夫壹些!”
正在啃雞腿的雲瑯楞了壹下,他沒有想到旁邊還有人,四處瞅瞅沒看見,就聽見壹個蒼老的聲音怒道:“朝下看,年紀不大壹個個卻把眼睛長在額頭上。”
雲瑯怒道:“我的脖子卡在檻車上,妳覺得我能低頭嗎?想吃,自己來拿。”
“拿不了,老夫的腳被人家用鐵鏈子鎖著,夠不到妳那裏,看來吃不了了。”
“妳在哪?”
“檻車下面!”
“我這有壹塊牛肉,用荷葉包著,我小心地滾下去,妳接著。”
雲瑯說著話,就把壹塊牛肉順著檻車的邊小心的丟了下去,就聽檻車下面壹陣鐵鏈的嘩嘩聲,那塊牛肉應該被下面那人拿到了。
壹陣狼吞虎咽的聲響過後,就聽底下的那位仁兄又道:“妳就酒?”
“不夠兩人喝的。”雲瑯又喝了壹口酒,平日裏不怎麽起眼的米酒,這時候出奇的好喝。
“給老夫喝壹口!”聲音出奇的蒼老。
雲瑯猶豫壹下,看在這家夥實在是太老的份上,就把酒壺也丟了下去。
牛肉很大塊,應該讓那個人吃飽了,雲瑯也吃完了雞,就坐在檻車上繼續看大軍回收。
軍隊放出去是壹回事,收回來也是壹門大學問,尤其是此時夕陽西下,天邊鋪滿了彩雲,五色旗與天上的雲霞相輝映,加上潮水壹般的軍隊,有說不出的壯觀。
“年輕人,能吃得起牛肉,又能勞駕宮衛把妳送過來,看樣子妳的家世不錯,吃了妳的牛肉,老夫也不白吃,告訴妳啊,能被送到這裏來的人,想出去很難,趁著才進來,趕緊找門路出去,時間晚了,就來不及了。”
雲瑯苦笑道:“我剛剛在陛下面前殺了壹個人,妳覺得誰有法子把我弄出去?”
“啊?剛才,就在大軍面前?”
“是啊!”
“哎呀呀,老夫還是小看了妳的門路,當著陛下的面殺人沒有被陛下當場下令剁成肉泥,妳還是第壹個。
陛下怎麽說?”
“另行處置!”
“咦?怪哉!”
“有什麽好奇怪的?”
“告訴妳啊,陛下有個習慣,如果想要殺壹個人的話,他會立刻執行,絕對不會多等壹刻,既然另行處置了,那就是說陛下心中有疑慮,妳有壹半的可能能活。”
“我有爵位,死不掉!最多奪爵。”
“小子,陛下殺人什麽時候管過爵位?妳以為陛下沒有殺過侯爵?關內侯殺的也不在少數,快別拿妳的那個小爵位拿出來丟人,只有軍功或許能讓陛下饒妳壹命。”
“我有軍功啊,陣斬匈奴首級壹十六級,功封少上造!”
“這就差不多了,妳殺的那個人該死不?”
“那家夥暗算了我軍的主將,我是軍司馬,妳說我該不該弄死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