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七章牙簽移泰山
漢鄉 by 騷客情
2019-1-7 15:34
第八十七章牙簽移泰山
皇帝要在上林苑點兵,這座已經開禁兩年的皇家園林再壹次被大軍封閉。。。
雲家的秋糧長勢很好,糜子,谷子,地埂上豆子蔥蘢壹片,就等著被秋風壹吹,就可以收獲了。
在這個將要豐收的季節裏,張湯也要接受壹場屬於他的收獲,壹場關於刑獄的收獲。
每年秋決對於長安人來說都是壹場視覺盛宴,‘露’出‘毛’茸茸肚皮的‘肥’壯劊子手,黑乎乎的卻有壹道白‘色’鋒刃的大砍刀,已經軟的不能走路被人提上刑場的人犯,如果有幾個自己能走上刑場的人犯就會引來轟天的叫好聲。
如果中間能有幾個犯了重罪,卻罪不至死的,就能看到期盼已久的‘肉’刑……
這樣的場面雲瑯自然是不去看的,這種從‘肉’體上徹底毀滅人的形式,他不是很喜歡。
但是,對於雲氏這壹群口袋裏有錢,又有閑暇時光的‘婦’人們,每年這個時候的長安,對她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。
在秋決之後,大漢王朝最浩大的貨物售賣活動就會開始,而且要延續整整六天。
在這六天裏,長安城金吾不禁,只要繳納兩個錢就能正大光明的走進去,見識壹下大漢帝國的商業繁華。
事實證明,壹個人只有在有了錢之後才會有購買商品的‘欲’望,只有在能預期自己能掙到更多錢之後,才會瘋狂的‘花’錢。
雲瑯瞅著壹車壹車的‘婦’人帶著孩子在壹兩個護衛的保護下離開了雲家。
瞅著歡歡喜喜去城裏閑逛的‘婦’人們,雲瑯自然是不羨慕的,如果有可能,他很想睡死在自己的房間裏。
蘇稚非常的羨慕,依舊穿著自己的前面有壹個大口袋的麻布衣衫,將手揣在口袋裏目送‘婦’人們離去,神情黯淡。
雲瑯都進出兩次院子了,發現蘇稚還是那副樣子且遺憾的看著不遠處的古道。
“想去就去啊,劉婆她們還沒走,跟她們壹起去,好好的玩兩天再回來。”
蘇稚憂郁的搖搖頭道:“今天要制作‘藥’膏。”
雲瑯笑道:“我這兩天沒什麽事情,不如我來幫妳好不好?”
蘇稚看著雲瑯想了壹下繼續搖頭道:“不成,留下師姐壹個人很危險。”
雲瑯看見了忙碌不停的宋喬,這姑娘從來到雲家之後,就壹直忙著制作各種‘藥’丸,‘藥’膏,‘藥’粉,很少看見她有閑暇的時候。
“妳跟妳師姐都能去啊,剩下的‘交’給我跟‘藥’婆婆兩個做就成了。”
“真的?”憂郁的蘇稚壹跳三尺高,殷勤的拉著雲瑯的袖子問道。
“自然是真的,我還有很多‘藥’理方面的事情想跟‘藥’婆婆請教,尤其是三七該如何運用,壹定要‘弄’清楚,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是我的壹個大缺陷。”
“那妳就問吧,‘藥’婆婆人很好,壹定會告訴妳的,我要跟師姐去城裏。
師姐,師姐,我們去長安耍子……”
很明顯,宋喬也是壹個從山裏出來的姑娘,聽到蘇稚嘀嘀咕咕的說完事情經過之後,就難得的給了雲瑯壹個笑臉,拉著蘇稚的手就回房間換衣服,拿錢……
‘女’人喜歡逛街看熱鬧這似乎是壹種遺傳,最早出現這種狀況的時候不可考,反正,蘇稚跟宋喬已經有了這種遺傳。
劉婆的大馬車是四輪的,這是雲氏木匠作坊出產的壹種面對普通富貴人家銷售的新品,劉婆也是雲家人,自然就以最低的價格拿到了這輛別人要等好久的新式馬車。
宋喬鉆進了馬車,跟劉婆以及劉婆的閨‘女’待在馬車裏面,至於蘇稚,則勇猛的坐在馬車前面,靠著壹個把年邁的獨臂老兵,壹起趕馬車。
劉婆去長安不僅僅是要去看熱鬧,她去長安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長安絲綢的價格,最後跟雲氏出產的絲綢做壹個簡單的比較,然後看看不足之處在哪裏,最後想辦法改進。
同時,雲氏按照張湯的要求‘交’付給中軍府的五十匹加厚絲綢也要壹同帶去,經過中軍府的檢驗之後,再看看能不能把絲綢內衣普及到將校壹級。
家將首領劉二壹般不會離開雲家,所以陪伴劉婆壹起出發的是家將劉奎跟張豐。
雖然從上林苑到陽陵邑,再到長安城這壹路上基本上已經沒有剪徑的蟊賊了,雲瑯依舊不放心,他就差點被蟊賊毀掉,所以該有的警惕之心絕不會少。
劉婆離開雲氏之後,往日人滿為患的雲氏立刻就變得空‘蕩’‘蕩’的。
劉二跟壹個瘸‘腿’家將關上大‘門’,就提著酒葫蘆跟壹些鹵‘肉’去了院墻上的小箭樓,壹邊喝酒,壹邊吃‘肉’這樣的小日子,他們過壹輩子都不厭煩。
雲瑯搖著頭往回走,既然來到了雲氏,不管是誰,雲瑯都希望他能過的快活些。
該死的世界已經太殘酷了,如果連雲家這樣壹個可以讓那個人喘口氣的地方都沒有,那就太慘了。
‘藥’婆婆的臉沒辦法看,不是因為蒼老,如果是僅僅是蒼老,雲瑯看過比她還要蒼老的面孔。
主要是她的臉上布滿了藍靛構成的圖案,加上皮膚黝黑,眼珠淡黃,最後配上低沈嘶啞的嗓音,如果不是熟人,沒人願意靠近她,至少,雲家的孩子們被‘藥’婆婆駭人的外貌嚇哭的不只是壹個兩個。
‘藥’婆婆枯瘦的兩只手臂上也有藍靛刺出來的圖案,雲瑯仔細看了壹遍,沒有分辨出那是什麽圖案。
“這是太壹紋,乃是先楚之天帝的萬千化身之壹,太壹主風雨、水旱、兵革、饑疫、災害。
祭祠太壹,可以招致神仙。拜祭時,信眾以歌舞娛神。”
雲瑯點頭道:“如此說來,婆婆也是壹位大巫?小子聽說這些法紋並不是可以隨意就能刻在身上的。”
‘藥’婆婆坐了下來,看著雲瑯用鍘刀切‘藥’,低聲道:“巫,醫不分家,妳西北理工既然深通醫道,為何不知巫術?”
雲瑯苦笑道:“家師嘗言,西北理工的醫術是以屍體為基礎研究出來的壹‘門’學問,雖說有見效快,能治本的好處,卻忽略了壹個事實,那就是活人與死人的區別實在是太大了,所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就在所難免。
加之,我西北理工只對天地敬仰,卻對天地間的神靈缺少敬意,認為天地間的那些神靈,不過是人類沒有發現的神奇罷了,所以,摒棄了那些不能直接作用在病體上的手段,只用人類能夠理解,能夠看見的手段治病。”
‘藥’婆婆搖搖頭道:“我以前在大巴山的時候,認為只要是病癥,沒有神靈治不好的。
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十年之後,我見過太多善良的人死於殘酷的病魔,卻束手無力,問過大巫,大巫卻告訴我是那些得罪了神靈,所以才會遭此罹難。
從那壹刻起,我忽然發現神靈是任‘性’的,所以我就想依靠不任‘性’的草‘藥’來治療疾病,然而,隨著我對病癥的認知逐漸深入,卻變得越來越茫然……”
‘藥’婆婆把雲瑯的話當做山‘門’之間的學術‘交’流來應對,所以回答的非常誠懇,回答的深度與雲瑯透‘露’西北理工的醫理差不多壹樣多。
雲瑯站直了身子瞅著‘藥’婆婆道:“家師最終還是把大漢醫術歸類為盡人事聽天命的壹種手段。
所謂‘藥’醫不死病就是這個道理。”
‘藥’婆婆‘露’出壹嘴的黑牙笑道:“聽妳師傅這樣說,豈不是說我們這些以治病救人為生的人都是壹些騙子?”
雲瑯嘆口氣道:“家師說如果世上的病癥如同泰山壹般巍峨,我們這些醫者,是在用牙簽挑土,希望能夠移走這座大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