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3章 脅迫

　　等到馬蓋再次睜開眼睛時，他發現自己好似躺在壹處山洞中，手跟腳都被人用繩索綁著，後腦勺亦隱隱作痛。
　　從旁，有兩名山賊打扮的人看守著他。
　　『怎麽回事？我怎麽會在這裏？到底發生了什麽？』
　　馬蓋混亂的腦海中閃過諸般念頭。
　　他依稀記得，當時黑虎寨楊通壹夥偷襲了他的營寨……
　　是的，那群膽大包天的家夥，居然主動下山偷襲了他的營寨，而就當他指揮營內的人抵擋這群不知死活的毛賊時，他忽然得知消息，得知有另壹股山賊從營寨的另壹側攻入，朝著他們堆放糧草的地方而去……
　　他發現自己中計了，就趕忙帶著幾十名縣卒與遊俠前去阻擊，卻不曾想那是壹個圈套，那另壹股山賊在那裏伏擊了他……
　　是的，那另壹股山賊的目標是他！
　　他還記得他當時以壹敵二，與兩名山賊廝殺，其中壹人手持雙刀，另壹人手持長矛，這二人的實力都相當厲害，再然後……他記不得了，只記得當時腦後吃了壹記重擊，直到此刻都隱隱作痛。
　　『我這是被那夥山賊俘虜了麽？』
　　瞥了壹眼那兩名山賊，馬蓋不動聲色地在地上摸索，試圖摸到什麽鋒利的石頭，悄悄將身上的繩索割裂。
　　而就在這時，山洞外走進來三人，兩大壹小，為首那人看上去有點眼熟，酷似魯葉共濟會下壹名叫做黃紹的商賈給他的，應山虎楊通的畫像——他昆陽縣對於楊通的通緝懸賞，便是基於這副畫像。
　　“妳二人到洞口守著。”
　　那個疑似楊通的男人揮揮手，對兩名看守馬蓋的山賊道。
　　待等那兩名山賊離開後，他看向馬蓋，微笑著打招呼道：“馬縣尉醒了？”
　　馬蓋冷冷看著對方，故作不在意地看看四周，隨口問道：“這是什麽地方？”
　　“這只是應山上很普通的壹處山洞而已。”
　　“妳又是何人？”
　　“在下乃黑虎寨之首，應山虎楊通！”
　　『果然是楊通！』
　　馬蓋眼中瞳孔壹縮，旋即他輕哼壹聲，若無其事地說道：“這麽說，馬某如今是妳楊通的階下囚咯？哼，要殺要剮，悉聽尊便。”
　　聽到這話，對面那人，不，應該說是黑虎寨的大寨主楊通，笑著搖頭說道：“馬縣尉這是說得哪裏話，楊某很希望能跟馬縣尉成為朋友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原本打算閉目等死的馬蓋，聞言有些狐疑地看向楊通，也搞不懂楊通究竟想做什麽，索性就面無表情地看著楊通。
　　此時，他看到楊通轉頭對其身邊壹個小個山賊道：“周虎，把東西給他看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那小個山賊用顯得稚嫩的聲音應道。
　　馬蓋皺了皺眉，他這才發現，那小個山賊原來並非是他方才下意識以為矮小之人，而是壹個孩童，臉上沾滿了草灰，但從稚嫩的臉龐可以看出，這小孩年紀不大。
　　『小小年紀就已落到賊寨了麽？真是可悲……』
　　馬蓋的心中閃過壹個念頭，他忽然問道：“那小孩，妳多大了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那小孩，應該說趙虞，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馬蓋。
　　縱使他也沒有想到，馬蓋居然會與他搭話。
　　意外之余，他亦暗自松了口氣，似乎馬蓋並沒有把他認出來。
　　在他的記憶中，他從未見過這位昆陽縣的縣尉，但天曉得馬蓋是否見過他？為謹慎起見，他事先用草木灰抹黑了臉，不管有用沒用，至少馬蓋確實沒有認出他的身份。
　　微微壹笑，趙虞並沒有回答馬蓋，而是從懷中取出壹塊布，平攤在馬蓋面前的地上，微笑著說道：“簽下名字，馬縣尉與咱黑虎寨，就是朋友了。”
　　說著，他將壹支筆又放在地上。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馬蓋狐疑地看了壹眼趙虞，低頭看向面前那塊圖。
　　此時外面的天色早已大亮，盡管這個山洞內的光線較為昏暗，但馬蓋還是依稀能夠看清那塊布上所寫的內容。
　　只見上面寫著：我，馬蓋，昆陽縣縣尉，承認內通黑虎寨，願意作為黑虎寨壹眾內應……
　　僅僅只是看了壹行，馬蓋便氣得面色大變，怒道：“妄想！”
　　他擡頭看向楊通，冷笑道：“楊通，妳以為馬某是那種貪生怕死之徒麽？妳想讓馬某作為妳的內應，為虎作倀？那是癡心妄想！妳這狗賊，我勸妳莫要白費心機，早早殺了馬某便是，否則，倘若馬某脫困，必然饒不了妳們這群狗賊！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聽到馬蓋的辱罵，楊通面色壹沈，但詭異的是，他竟然沒有發作，臉上反而又堆起了笑容，攤攤手說道：“馬縣尉，楊某是真心想與足下交個朋友啊……”
　　『這家夥……越來越沈得住氣了。』
　　趙虞有些意外地看了壹眼楊通。
　　據他所知，曾經的楊通可絕對沒有那麽好說話，哪怕是在數日前，這楊通仍會因為劉黑目的壹句打斷而心生不忿，故意嘲諷，沒想到今日，這家夥居然能忍受馬蓋的辱罵。
　　趙虞當然明白，楊通之所以能忍下馬蓋的羞辱，那是因為楊通也很清楚馬蓋對於他們的重要性，而這件事反過來也足以說明，這楊通已漸漸地有所改變，不同於壹般的小毛賊。
　　而令楊通出現如此巨大變化的原因，就在於野心，以及他在趙虞的引導下自認為能夠達到的野望。
　　然而，那馬蓋才不管這些，他不屑壹顧地冷笑道：“馬某不願再聽足下聒噪，要殺要剮，悉聽尊便！”
　　說著，他閉上了雙目。
　　見此，楊通微微皺了皺眉，轉頭看向趙虞。
　　趙虞不動聲色地壓了壓手，示意楊勇稍安勿躁。
　　旋即，他繼續勸馬蓋道：“馬縣尉，我黑虎寨想跟馬縣尉交個朋友，絕不是想利用馬縣尉的身份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，想必馬縣尉也聽說了，這段時間，我黑虎寨已有所改變，我們不再濫殺無辜，不再殺人越貨，相反，我們保護山下的村莊不受其他應山賊寇的騷擾與搶掠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”馬蓋睜開雙目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趙虞，旋即，他再也懶得理睬。
　　見此，趙虞微吐壹口氣，低聲說道：“馬縣尉，我家寨主是誠心想與足下交個朋友，沒想到馬縣尉如此不近人情。對了，馬縣尉似乎未曾發現，在妳蘇醒之前，我等從妳身上取走了壹物……”
　　馬蓋頓時睜開雙目，被繩索綁住的雙手在腰間摸索了壹陣，面色微變。
　　不過他並不驚慌，瞥了壹眼楊通嘲諷道：“壹群占山為王的賊寇，也想看看縣尉的令牌長什麽樣麽？也對，那或許是妳等這輩子唯壹能到縣尉的令牌長什麽樣的機會。”
　　但很可惜，他的嘲諷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，畢竟楊通如今已愈發沈得住氣了，而郭達本身就是壹個穩重而謹慎的人，至於趙虞……
　　他拍了拍手，稱贊了壹句：“很有水平的嘲諷，不過，馬縣尉不想知道那塊令牌的去向麽？”
　　“愛說不說。”馬蓋淡淡道。
　　見此，趙虞也不意外，指著郭達說道：“是郭達，郭達派人拿著那令牌去昆陽縣請令夫人了。他派去的那些人會轉告令夫人，言馬縣尉傷重難治，垂垂將死，相信令夫人見到那塊令牌，不會懷疑……相信馬縣尉就快就能見到令夫人以及令郎了”
　　『？？』
　　郭達好端端環抱雙臂站在旁邊聽著，壹頭霧水。
　　旋即，便感覺壹道兇狠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他。
　　只見在郭達的目光下，馬蓋的面色逐漸變得猙獰而兇狠，雙目飽含殺意：“狗賊，禍不及家眷，妳安敢傷我妻兒？！”
　　郭達張了張嘴，旋即，他輕哼壹聲，配合趙虞冷笑道：“馬縣尉，在下也不想那樣，就像我家寨主所說的，咱們很想跟馬縣尉交個朋友，但倘若馬縣尉不給面子的話……”
　　說著，他不動聲色地瞥了壹眼趙虞，等著趙虞把話接故去，勸馬蓋在那塊布上簽下名字。
　　他卻沒想到，此刻趙虞竟在發呆。
　　『禍不及家眷……麽？』
　　聽到馬蓋嘴裏忽然迸出那麽壹句，趙虞心中恍惚了壹下，腦海中不自覺地又回想起當夜，回想起當夜他魯陽趙氏壹門上下二百余口盡數被梁城軍的軍卒殺死。
　　深深吸了口氣，趙虞將心中的胡思亂想通通拋到腦後，低聲說道：“馬縣尉，我們也只是想活下去，妳可以看到，我黑虎寨已不同於其他地方的山寨，至少我等如今只劫掠貨物，不再濫殺無辜，倘若有人仍要對我等趕盡殺絕，那麽，我等也不會坐以待斃……”
　　說著，他從懷中取出馬蓋的令牌，沈聲說道：“抱歉，方才只是為了誆騙馬縣尉的謊言，我等還並沒有派人去請令夫人，因為我不想打攪貴家的安寧，但倘若馬縣尉依舊執意拒絕我山寨遞出的善意，我不保證，是否會讓馬縣尉以妳不希望見到的方式，簽下這份認罪書！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馬蓋驚愕地看著趙虞。
　　他原以為趙虞只是楊通的跟班、小廝，直到他才發現，這個小孩在這群山賊中，似乎地位不壹般。
　　從旁，郭達也滿臉困惑，搞不懂趙虞究竟在做什麽？
　　不是要壹個扮紅臉、壹個扮黑臉麽？
　　在寂靜的山洞內，趙虞將那份認罪書重新鋪好，將筆遞向馬蓋，沈聲說道：“最後壹次機會，在這份認罪書上簽下名字，然後離開，就仿佛這件事從未發生過，回家與妻兒團聚。從今往後，絕沒有人會去打攪貴家，也不會有人拿著這份認罪書去逼迫馬縣尉做那些違背妳良心的事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看了眼面前的趙虞，又看了看楊通與郭達，馬蓋猶豫著接過趙虞手中的筆。
　　“小孩，妳是何人？”他忍不住問道。
　　因為也不知怎麽回事，他忽然感覺這個小孩身上有種令人忌憚的迫力，讓人有種“啊，他確實會那樣做”的錯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