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隋國師

壹語破春風

歷史軍事

“大山喲……山中豺狼多又多,阿哥走路把心懸。打完幹柴賣酒錢,放到阿爹房門邊……”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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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 君子交淡如水

大隋國師 by 壹語破春風

2021-4-13 20:14

  接壤北周地界,山勢逐漸變得崎嶇,春雨延綿兩日,遠遠望去山間披上了綠色。
  鉛青色的雨幕之中,書生醉醺醺橫臥驢背,捧著書卷看的津津有味,壹手懸著酒葫蘆,偶爾揮了揮袍袖,落下的雨點偏去四周。
  老驢晃著脖間的鈴鐺,慢悠悠在走,不時俯下腦袋卷去冒出頭的青草,頭上,系著繩子的蛤蟆抓著驢耳,看去書生手中壹搖壹晃的葫蘆,嘟囔:“老夫只是讓妳保管,妳竟然拿來裝酒。”
  翻了翻蟾眼,隨後估摸著時辰,開口說道:
  “良生,該吃飯了!”
  後面的書生打了壹口哈欠,搖晃的翻下來,腳步卻是奇穩,怎麽也不倒,隨手牽過韁繩,走去前面壹間破敗的茅屋,淅淅瀝瀝的雨水淋在茅草上,順著傾斜的角度,又從另壹頭缺口滴進裏面。
  灰暗的房裏,瓦罐破碎壹地,只有壹張木床也無人修繕,塌斜在地上。
  去年壹場大旱,讓無數人離鄉背井,有些人死在了路上,壹些人遠走別處討生活,這壹路過來,不少地方恢復些許生氣,但像這種沒了主人的房屋,還是隨處可見。
  丟開韁繩,仍由老驢在檐下,陸良生懸著葫蘆,跌跌撞撞走到門口,哈口氣,說了壹句。
  “路過此處,暫時落腳歇息,還望行個方便。”
  又說了句:“叨擾了”方才蹣跚走進裏面,揮袖壹掃,外面冷風吹進來,將地上塵埃枯草掃去角落,就著地面渾不在意的坐下來。
  離開京城之後,衣服也未換過,還殘有濃郁的酒氣,像個邋遢的書生。
  蛤蟆道人捧著發硬的幹糧,放進嘴裏磨了兩下,呸的壹口吐到地上,這種東西怎麽入得了口!
  將幹糧放去壹邊,背著小畫軸,壹屁股坐了下來,撐下巴望去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。
  “唉,為師忽然有些想那小道士了。”
  “先湊合吧師父,這賀涼州才經過大旱,沒什麽好吃的。”
  陸良生咬了壹口餅子,指尖撥去壹頁《山海圖誌》,這種誌怪小說,讓他在路上看得入迷,自從知道裏面記載的那種人芝是真實存在的,有時候會想,往後會不會有緣碰上書中記載的其他兇獸或靈獸。
  醉眼看去門外滴答交織的雨簾,解下腰間的黑紋葫蘆,拿嘴扒開塞子,灌了壹口酒,愜意的橫躺下來,伸手去抓地上另壹塊餅子。
  “為師的葫蘆被妳拿去裝酒,現在還想搶為師吃的?”
  蛤蟆急忙撲過去,將地上那張餅子,抱在懷裏就轉去壹個方向。
  呵呵。
  這壹幕,令得畫軸內,傳來紅憐的輕笑,此時屋內昏暗,外面又是連天小雨,出來倒是無妨。
  聶紅憐飄出畫卷,蹲在書生旁邊,俯身聞了壹下,纖弱的小手在鼻下連連扇了扇。
  “公子,還是別喝了,妳身上都臭了。”
  “生人勿進,豈不更好?”
  陸良生闔上書冊,坐正靠著墻壁,書本在手心裏砸了壹下。
  “忽然想起來,沒給老孫留口信。”
  另壹邊,蛤蟆道人盤腿坐在地上,轉過臉來,看去徒弟,兩腮壹鼓壹收,擠得蟾眼都瞇了起來,使勁嚅著嘴裏的餅子。
  “妳有空關心這個,不如想想晚上吃什麽?壹路慢吞吞的,想餓死為師啊。”
  紅憐撐著下巴,半空飄來飄去,點了點頭。
  “是啊,公子,我們走的這麽慢,在等誰?孫道長嗎?”
  指尖快速翻過書頁,陸良生聽著屋外滴答落下的雨聲逐漸化作嘩嘩的聲響,搖了搖酒葫,倒進口中。
  “見見故人而已,來賀涼州後,他如果還在這裏,應該能感覺的到。”
  說到這裏,屋內女鬼忽然偏頭望去門外,蛤蟆道人跟著停下咀嚼,嘴裏含著還沒磨碎的餅子,鼓鼓囊囊的趴去地面。
  “好像不是和尚。”
  外面響起馬鳴,還有車轅的聲音,片刻有人大呼小叫。
  “快點,把馬栓上,進去避雨。”
  “來了。”
  “咦,這裏怎麽有壹頭驢。”
  “應該也是和我們壹樣,路過避雨的。”
  沙沙沙的腳步聲由遠而近,五男壹女,還有七八歲大的孩童帶著壹身水汽匆匆進來,見到裏面壹個書生坐在地上,醉醺醺的模樣。
  為首的壹個中年男人拍了拍袍上的雨漬,略微朝陸良生拱起手,算是唐突間的問候。
  “我非此間主人,也是來避雨的,諸位隨意,隨意。”
  陸良生靠著墻,袍袖灑開,隨性抱拳壹拱,看去那邊幾人壹孩子。
  真是似曾相識的壹幕啊,上次也是這般遇到陳靖的,便是不由多看了那孩童壹眼。
  孩童也正看過來,雙瞳壹褐壹藍,頗為奇異,看著那邊朝他微笑的書生,孩童下意識的輕輕拉了壹下身旁的父親,小聲道:
  “爹,我們趕緊走吧,那個書生,還有壹只大蟾蜍有些古怪。”
  中年男人看了看醉酒的陸良生,又回過視線,落在孩子臉上,眼神嚴厲。
  “拓兒,不得無禮。”
  “哦。”
  孩童有些不服氣,偷瞄了壹眼那邊的書生,回到母親身旁,四個看似護衛的男人在周圍坐下,小聲聊起天。
  “原以為大旱過後,會好走壹些,才出來就碰上大雨。”
  “好在夫人娘家距離這邊不遠,也不知道遭災沒有。”
  “……少說兩句。”
  聽他們口音,應該是從北周來這邊省親的。
  陸良生醉眼半瞇,目光掃過他們,不想多理會,看著手中葫蘆,哂笑,做不了朝中臣,不如做個酒中仙。
  抿了壹口涼酒入肚,像是聽到什麽動靜,望去破爛的窗框,笑道:
  “遠來不知客,破屋有舊人。”
  那邊避雨的幾人被書生忽然壹句,引得望過去,這時,外面遠遠的壹聲佛號在外面傳來,聲如洪鐘。
  “我佛……慈悲!”
  陸良生笑了起來,聽到這聲磕絆洪亮的佛語,便是知道誰來了,那邊避雨的幾人卻是被嚇了壹跳,轉過頭,臉色表情頓時壹變。
  只見房門外,壹個身形胖大的和尚掛著佛珠,淋著雨坦胸走來,手中還提壹個大黃布袋,低頭側身收斂肚皮才勉強進來。
  法凈豎印朝那幾人禮佛。
  “貧僧,法凈,見過,幾位施主。”
  目光如同陸良生壹樣,多看了婦人身旁的孩童壹眼,隨後才來到書生對面,滿面紅光的盤腿坐下。
  “陸道友,別來,無恙。”
  那幾人這才知道這滿臉橫肉,膀大腰圓的和尚是來見邋遢書生的,壹個體大如山,盤腿坐頭頂也快頂到房頂,壹個身材勻稱,面容俊朗,渾身酒氣。
  兩人這般對坐,怎麽看也頗有些怪異。
  中年男人想起兒子剛才說的話,朝四個護衛還有妻子壓低嗓音。
  “此間不易久留,我們趕緊上路。”
  幾人迅速收拾了壹番,帶著那名雙眼雙色的孩童出去,壹陣馬鳴、車轅聲後,在雨中漸行漸遠。
  陸良生看也不看離去的壹行人,將葫蘆遞過去,揚了揚。
  “大師剛才也看見那個孩子了?”
  “天生,靈根。”
  胖和尚的修為比陸良生要高上不少,進來時,壹眼就看到的不同之處,不過也沒在這件事上糾纏。
  搖頭拒絕了酒葫,問道:
  “陸道友,怎麽來,了賀涼州?”
  “無事壹身輕,隨意走走,順道見見故人。”陸良生抿了壹口酒水,從袖裏掏出壹包幹糧,都是途中買的餅子,分給和尚壹張,笑道:
  “之後,想要去北周看看,俗話說:讀萬卷書,不如行萬裏路。倒是大師怎麽還在賀涼州?”
  這位出家人灑脫,法凈聞了聞餅子,像是許久沒有吃過,大口大口咬下塞進嘴裏咀嚼,就連嘴邊的餅渣也壹並抹去嘴裏。
  “賀涼州,還有,許多無家可歸,之人,貧僧四處,奔走收攏,交還官府安置,若有,願意修行的,貧僧帶,他們回,萬佛寺。”
  陸良生微楞壹下,之前也是知道和尚要做的事,只是沒想到這麽久了,還在壹直做。
  起身灑開寬袖,朝法凈拱手施禮。
  “大師,才是大德高人,比起某些人好了不知多少。”
  和尚撐著膝蓋站起來,擺了擺手,結巴道:
  “當……當不得,貧僧,不過學陸道友,舍身向善,罷了。”
  腦袋咚壹下,撞在房梁,偏斜的房頂嘭的壹下傾倒下來,茅草、磚塊灑落壹地,外面的老驢被淋到雨,甩著韁繩嗯哈嗯哈的亂叫。
  兩人站在沒了房頂的屋中,互相看看,忽然笑了起來。
  哈哈哈——
  ——哈哈哈哈!
  洪亮大笑傳開,落下的雨線瞬間震的絮亂推開,遠方雨幕裏,倉促離開的幾人,聽到這兩聲大笑,渾身壹抖,促馬更急。
  “快走快走!”
  “駕!”
  ……
  笑聲過後,雨線重新垂直落下。
  “看來今日不能和大師久談了。”
  書生揮袍給那邊的老驢施了避水的法術,將黑紋葫蘆系在了腰間,忽然想起壹件事。
  “大師回去後,不妨幫我壹個忙。”
  “好!”
  “大師不問問是什麽就答應?”
  胖和尚摸著肚子笑了笑,撿起大黃布袋抗在肩上。
  “妳的事,絕非惡事。”
  陸良生也笑起來,將書架提起放到驢背,撿起地上的師父放進隔間,轉頭面向法凈。
  “其實也非什麽大事,大師離開賀涼州後,若有機會遇到孫迎仙,轉告他壹番,我去了北周。”
  說完,拱手道謝壹番,牽著老驢慢慢走去雨幕。
  “大師,告辭!”
  法凈朝遠去的書生禮佛壹揖。
  “陸道友慢行。”
  叮叮……
  鈴鐺聲,隱約還在雨幕中傳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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