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2章 羅澤南的壹封家書

　　武昌城內。湖廣總督署衙內，坐在太師椅上的曾國藩，看著前來拜訪自己的糊北巡撫青麟，心急地來回走動，不由嘆了口氣。
　　前日，他便接到消息，南方的粵賊，在占據漢陽城大半個月後，終於開始有所動作，渡江準備前往武昌府地面而來。
　　但如今他湘軍基本練成，有壹萬壹千的湘軍將士，加上最近幾月又在武昌城內，以糊北團練的名義招募兵勇壹萬人，倒也不怕粵賊來攻城。
　　相反的他還有些興奮，立即派出全部的湘軍水師，共四千人，準備等粵賊渡江到半路時，再行截殺。
　　可沒想到，粵賊只是頻做準備，卻未真正離開長江北岸渡江。曾國藩命手下的四名水師營官楊載福、鄒壽璋、褚汝航、夏鑾四人輪流值守，派人日夜監視北岸動靜，隨時準備阻擊。
　　可昨日，忽聽城外放在長江下遊華容鎮的探子來報，下遊有打著粵賊軍旗的上千只大小戰船，從黃州府逆流而上，看情形，是來攻打武昌。
　　上千只戰船？曾國藩有些不信。可沒多久，設在長江下遊三十余裏的另壹個哨所，江邊的青山鎮上的探子也來報，說是江面上已經有壹兩千艘戰船來襲。
　　什麽？曾國藩這才動容，知道探子所言不虛了。他連忙下令水師趁著下遊的賊兵未到武昌城外之前，先行試探性地攻打對岸漢陽城外長江邊的賊兵船只。
　　楊載福、鄒壽璋、褚汝航、夏鑾四人各率千名湘軍水師，擺成扇形攻擊陣型，想對岸進擊，剛出發沒多遠，還未到長江的江心，便聽到北岸響起了炮聲，幾十發炮子如隕石般飛速砸來，不斷落在戰船四周，炮子巨大無比，竟然是二三十斤的鐵彈，其中有兩粒砸中兩艘木帆戰船，這小型的戰船當場便散了架。
　　四人均壹臉陰沈，看這火炮威力，賊兵早就準備好等待自己送上們來呢。苦練的水師和打造的船只不易，為首的楊載福當場下令，往回撤。
　　眾戰船正在調轉方向，對岸的火炮又是壹輪響聲，這次，卻是五艘戰船中彈被擊毀。楊載福和褚汝航心在滴血，這五艘戰船卻是他們兩人所帶，當下也顧不得陣型，連忙後撤。
　　曾國藩壹聽，面沈如水，卻沒有責怪他們，只是嘆了口氣，讓四人率領著水師將戰船都退守沙湖內。讓其緊守沙湖通往長江的兩處水門，配合守城。
　　剛處理完水師之事，就聽說糊北巡撫青麟來訪。曾國藩知其來意。果然，壹進門，青麟便著急地道：“滌生兄，如今粵賊大肆來犯，聽說有兵數萬，戰船數千，怎麽辦，這武昌城，還能守住嗎？”
　　“墨卿兄，如今國事至此，守住不守住又有何區別？唯盡為臣子的本份而已！”曾國藩嘆道。
　　聞言，青麟壹臉蒼白，張張嘴想說什麽，卻又沒出聲，半響才跟著嘆道：“滌生兄，國事何以才沒兩年，便已糜爛至此？聽說，粵賊兵勢浩大，上個月的浙茳、蘇南大敗，都是朝廷官兵不戰而敗。蘇州城被攻破，便是兩江總督怡良提前逃走，而江蘇按察使吳其泰、蘇州知府平翰等官員獻城所致，如今吳其泰聽說頗受粵賊器重，仍舊以打理蘇州政事……”
　　“墨卿兄，妳到底想說什麽？管他怡良還是吳其泰，曾某不會投降粵賊，更不會棄城而走。”曾國藩斬釘截鐵地說道。
　　匆匆將青麟打發掉，曾國藩面色陰郁。從對方的口氣中聽來，竟然是來探自己口風的，想必不是存有棄城逃跑的心思，便是投降粵賊的想法。
　　曾國藩真的是為大清朝廷捏壹把汗了！連堂堂壹省的巡撫大員，在賊兵還沒攻打省城，便已存在這樣的心思，那底下守城的官兵如何能拼死壹戰？
　　看來，大清江山是真的氣數已盡了！
　　自己真的要為大清盡忠嗎？曾國藩心中也不停地捫心自問。繼而，曾國藩有些苦笑：這還用想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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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與此同時，武昌東校場旁邊的壹幢宅院內，湘軍的第壹營營官羅澤南坐在主座，其下，劉蓉、王錱、李續宜、羅信南、蔣益澧、劉騰鴻、楊昌濬、鐘近衡等壹幹湘軍將領及佐官赫然在座。
　　羅澤南見在座的都是自己的羅門子弟，心知必有事情與自己相幹，見人差不多都到了，便站了起來，對王錱道：“璞山，妳將我等叫來，神神秘秘的所為何事？”
　　原來，這些人，卻是他的弟子王錱召集過來的，說有事商議。
　　“先生，弟子本不該行此舉動，但因關系到師母和師弟，才不得不召集大家，商議此事。當然，最終還是先生拿主意，無論如何，我等都願追隨先生左右。”王鑫說的甚是神秘，更讓羅澤南摸不著頭腦了，不過，自己這幫學生待己甚恭，想必不會是壞事，便靜靜地看著。
　　只見王鑫掏出壹份家書來，遞給旁邊的劉蓉，讓其傳閱下去。
　　劉蓉接過壹看，卻越看越是臉色不太自然，將書信傳給下首的李續宜，便默然不語。
　　李續宜也是壹臉不自然，但臉上卻隱隱有擔憂之色。隨後依次看過的羅信南、蔣益澧、劉騰鴻、楊昌濬、鐘近衡等人均是壹臉奇怪的表情，看著羅澤南。
　　倒讓羅澤南坐不住了，伸手要書信：“究竟是什麽？讓妳們如此不淡定了。拿來我看看……”話未說完，便閉上了嘴巴。因為他已經看見書信，竟然是自己的妻子羅張氏寫來的。
　　信卻不是專門寫給自己。信壹共五頁，前三頁是寫給王鑫、劉蓉和羅信南、蔣益澧四人，最後兩頁才是給自己，而且，後面還夾著兩頁紙附後。
　　羅澤南看完信，臉色為之壹變！這封信，把他給難住了！
　　羅張氏寫信來，告訴他，如今在聖國治下，生活諸般如意。信中，羅張氏拉家常般跟王鑫、劉蓉和羅信南、蔣益澧四名熟悉的羅山弟子，說起了自從他們跟隨曾國藩從離開長沙後，湘鄉老家的變化。
　　羅張氏以自己壹家的情況，說起了在聖國，也就是自己等人口中的粵賊治下的生活變化。尤其是看到自己唯壹的兒子，差點又夭折，竟然是被粵賊的什麽鄉公所官員所救，羅澤南心裏很不是滋味！
　　而看到家鄉的鄉鄰都分了田地，自己家的私田也都沒被強行收繳，而且，這粵賊的鄉公所，竟然還免費地出人出牛幫助自家和四周的鄉鄰耕種田地，幫忙雙搶，收谷插秧。羅澤南又是高興又是震驚：這粵賊什麽怎麽會跟長毛賊差別這麽大，會這麽好？
　　不但如此，這鄉公所竟然還賒欠壹種所謂的聖肥，據羅張氏所說，竟然讓自家的七畝水田，單單早稻壹季便收糧33石，平均每畝田產的稻谷，足足有4石7鬥。
　　偏偏稅收比大清朝廷實際上的要低很多，加上增產那麽多的糧食，羅張氏和兒子兩人，便是吃兩三年也夠了。
　　關鍵的是書信的最後壹頁，羅張氏寫著：“澤南吾夫，妾真心勸吾夫辭官歸鄉，退隱山林，長相廝守，豈不妙哉？若汝仍助紂為虐，幫扶滿清，則妳我情分至此而絕，汝可在附後的休書上簽字寄回，再無相幹。”
　　羅澤南苦：羅張氏這，果然是勸降來了。雖說是讓自己辭官不做，回鄉歸隱，但他明白，自己已經卷入這個世道，如何能脫得身？
　　而夾雜著的，是壹份羅張氏請人寫的休書和粵賊的壹份告示：。
　　“今奉聖王諭命，告清紳民知之。
　　凡我義軍到處，爾等勿用猜疑。
　　我為救民而起，並非貪功自私。
　　拔爾等於水火，補爾等之瘡痍。
　　爾等前此受虐，甚於苦海沈迷。
　　只因異族專制，故此棄爾如遺。
　　須知今日滿奴，並非我漢家兒。
　　縱有沖天義憤，報復竟無所施。
　　我今為此不忍，赫然首舉義旗。
　　第壹為民除害，與眾戮力驅馳。
　　所有漢奸民賊，不許殘息久支。
　　賊昔食我之肉，我今寢賊之皮。
　　有人急於大義，宜速執鞭來歸。
　　共圖光復事業，漢家中興立期。
　　建立中華聖國，同胞無所差池。
　　士農工商爾眾，必定同逐胡酋。
　　軍行素有紀律，壹體相待不欺。
　　願清治下紳民，人人敬聽我詞。
　　盼爾率眾來投，往不咎親兄弟！”
　　落款是聖王王府於黃帝紀元四千五百五十二年七月底。
　　看到這，羅澤南臉色大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