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

　　孟宇本想着今天早点下班，好回去将家里的两个学生安顿回宿舍的，毕竟一直借宿在自己那边也不是个事。
　　但教务处临时的任务，加上教师们的聚餐让他到八点才到家。
　　“恩，楚蔓呢？”
　　到家之后，孟宇只看到许灵正端坐在沙发上看书，而楚蔓则不见踪影。
　　许灵见孟宇回来，起身道：“她刚才出去了，说是有同学过生日。”
　　听到许灵的解释，孟宇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喜。
　　本来他同意给楚蔓放假，是想让她陪着照顾许灵的，结果她一个人偷偷跑出去野了，扔下许灵倒还是小事，这擅自离校，要是在外面出现个什么状况，责任可都在自己头上。
　　孟宇心中虽然有气，但许灵是无辜的，而且她心性敏感，所以他也不好在许灵面前表现出负面情绪来，也就没有过多追问，而主动转移话题，关心道：
　　“许灵，你吃过晚饭了吗？”
　　“吃过了，楚蔓出去前帮我去食堂打过饭了！”
　　听到楚蔓临走前还记得给许灵打饭，孟宇心中的不满这才稍微平息一些。
　　许灵是个闷葫芦，孟宇也是满腹心思，所以几句寒暄客套的话聊完，两人就没什么话题，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。
　　第一次独处，许灵多少有些局促难安，几次抬头想要找话题，打破这份尴尬，可又迟迟开不了口，想要故作淡定地继续阅读手中的书籍，也完全看不进去。
　　孟宇也看出了许灵的摇摆窘迫，可他现在又没心情跟她闲聊，索性他就不在客厅里呆了，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　　客厅里，许灵看着孟宇紧闭的房门，表情变得放松了下来，可眼神里又有着遮掩不住的失望。
　　回到房间之后，孟宇啪地一下往床上一倒，双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，愣愣出神。
　　下午的遭遇让他有些糟心，就是此刻心中都还十分烦躁。
　　孟宇没想到下午孙伟竟然会给他打电话，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。
　　泰国回来之后，孟宇并没有删除孙伟的任何联系方式，但也没有尝试去联系对方，在他心中已经默认对方已经将自己拉黑删除了。
　　但没想到今天竟然接到了孙伟的来电。
　　孟宇不知道孙伟找自己什么事情，也没考虑好该以什么态度来接他的电话，所以两次他都没有接，都是等着对方主动挂断的。
　　到了第三次他才有些忐忑地接通了电话。
　　电话里，孙伟的声音有些冷硬，同时夹带着几分长时间未被接通的不耐烦，但孟宇并没有在意这些，这要是孙伟还和以前一样跟自己好言好语称兄道弟的，他还感到害怕呢。
　　接通后，孙伟并没有跟孟宇寒暄，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他在哪，这让孟宇有些莫名，但他还是告诉了对方自己还在郑州，至于更详细的信息，他则警惕地没有多透露。
　　万一孙伟回家之后越想越气，钻进牛角尖，找自己麻烦怎么办？
　　一番夹杂着冷言冷语的对话，让孟宇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来意。
　　他想找赵茹！
　　同时，这也让孟宇从侧面了解到，他跟陈欣然也闹掰了。
　　陈欣然此时就跟赵茹住在一起，孙伟既然不知道赵茹的位置，说明他跟陈欣然也没有联络。
　　这么说来，这两姐妹都离婚了？
　　这样的推测让孟宇有些激动，但很快又被孙伟强硬不好听的话压了下去。
　　孟宇本想扯个谎将孙伟应付过去，可孙伟却言之凿凿地说有人见过他跟赵茹去医院，同时他还特别强调赵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大哥的，他理应告知赵茹目前的住址。
　　这让孟宇大为不爽，他也一口咬死自己确实不知道赵茹具体的位置。
　　两人拉锯许久，最终还是不欢而散。
　　孙伟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，而孟宇刚轻松了半天的心又再度浮上了阴云。
　　此刻身处阳城的孙伟是怎么知道自己和赵茹去过医院的？那可是才发生的事情啊！
　　带着这样的惊疑，孟宇一下午都十分忐忑不安，他相信孙伟并不会就此放弃，自己想靠近赵茹身边，应该是避不开跟孙伟的碰撞的。
　　这种昔日旧友，突然变成了需要提防的敌人，孟宇心中有些不好受。
　　特别是两人之间，还是他自己是有错在先，先上了对方娇妻和嫂子的，心中自然理亏。
　　到了晚上，孟宇更是顶着这样的不安的情绪，参加了教师们的聚会。
　　一行人中他资历最小，酒桌上这个教授，那个主任的，他都得一个个敬酒。
　　又回到酒桌上装孙子，孟宇多少还是不适应。
　　他本来回学校当个老师就是为了图个安稳，休息一段时间再做打算，可没想到这么些天下来，他也没轻松太多。
　　学校虽然说是象牙塔，可这里面的门门道道，也不比外面社会简单多少。
　　一顿酒下来，孟宇是身心俱疲。
　　其实聚会早就结束，他也早早地回来了，之所以现在才进门，还是看在家里有两个女学生的原因，所以在下面吹了半天的风，等酒醒了才上来。
　　想的越多，身体中的那股酒意也慢慢涌上了心头，孟宇的双眼也渐渐合拢了起来，直到房门被敲响才从朦胧中转醒。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“孟老师，都十点半了楚蔓还没回来，会不会出什么事啊？”
　　听到许灵关心的声音，孟宇这才记起来，楚蔓现在还在外面呢！
　　虽然现在的十点，对当代年轻人来说不算太晚，但楚蔓到底还是偷跑出去的，多少要懂点事，这个点就别在外面瞎晃悠了。
　　“你别着急，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！”
　　说完孟宇就点开了楚蔓的电话，但是让他不安地是，楚蔓的电话迟迟无人接听。
　　看着一旁踮脚盯着自己手机的许灵，孟宇摆了摆手安慰道：“别急，可能不方便接电话，我给她发个信息！”
　　“在哪？快点回来！”
　　孟宇并没有立刻收到回复，而且看着许灵这万分关切的样子，他就领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，一块等回信。
　　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孟宇的手机一直没动静，这让他和许灵越来越着急，都有些坐立难安。
　　就在孟宇萌生出报警想法的时候，手机屏幕亮了，楚蔓回信息了。
　　没有文字，只有一个定位，酒吧街一间酒吧的地址。
　　“？”
　　“赶紧回来，都几点了？”
　　“再不回来，给你记过了啊！”
　　“你在那边别乱走，我这就过来接你！”
　　孟宇在一番威吓后，都没能再得到楚蔓的回复，这让他万分焦急，决定亲自去找她。
　　孟宇穿外套换鞋时，发现许灵也跟着穿上了鞋，就问道：“你干嘛？”
　　“我跟您一块去！多个人多分力量”
　　听到许灵天真无邪的话，孟宇摇摇头道：“你别去了，天太晚了，你跟着去我照顾不来的。”
　　孟宇今天喝了酒，自然不能开车过去，到时候不能将许灵留在车上，而带着她进酒吧，万一楚蔓人没找到，再把许灵丢了，那问题就更大了。
　　听了孟宇的话，许灵有些迟疑，但也知道自己好像确实帮不上什么忙，也就没有再强求，而是默默地又将鞋子脱了下来，乖巧地站在一边。
　　孟宇见状，朝她点了点头，“没事的，你先睡吧，楚蔓不会有事的！”
　　最后一句话对许灵说的，也是对自己说的。
　　关上门之后，孟宇飞快地小跑了起来，同时打开手机打车，他慌忙地样子一点也没有在家时的淡定。
　　原本十分钟的路程，孟宇硬是5 分钟就到了校门口，上了车后，他跟司机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，然后便朝着酒吧街飞速驶去。
　　孟宇赶到酒吧街时已经十一点半了，但这儿依然热闹，震耳欲聋的噪声轰鸣着从一间间五颜六色光污染十足的夜店里传出。
　　以往来这里都带着消费享乐的心态，可今日孟宇心中却是焦急万分，特别是看到形形色色的酒色男女，以及东倒西歪、丑相百出的醉酒女性，他越发担心起楚蔓的安危来。
　　一路上拒绝了多个拉客的酒托，孟宇终于是赶到了楚蔓定位上的那家酒吧。
　　熙熙攘攘的人群，五颜六色的射灯，以及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人浪，都让孟宇感到十分难受。
　　但他还是沉下心来，挤开身前的人潮，寻找着楚蔓的身影。
　　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孟宇一直都没能找到楚蔓，而他的心也慢慢凉了下来。
　　毕竟是一个小时之前的定位了，也许楚蔓已经不在这儿了吧！
　　心中生出这样的想法，孟宇忍不住有了报警的念头，毕竟一个女大学生怎么都联系不上，最后给自己发送的还是一个定位，这应该可以按失踪案处理了吧？
　　山重水复疑无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　　就在孟宇准备放弃，让警察来寻找楚蔓的时候，他突然在厕所那边的角落里瞥见一个醉醺醺的人影。
　　鲜红的长裙即便在酒吧都很亮眼，而孟宇清楚的记得，楚蔓开学那天就是穿着这样一件纤长的红裙惊艳全场的。
　　看到那道人影歪歪扭扭的，只能扶着墙慢慢踱步，孟宇心中就十分火大。
　　自己本来好心同意给楚蔓一天假，她竟然就喝成这样来回报自己，这是一个学生该做的吗？
　　本来就想上去接楚蔓的他，在看到有几个青年上前围住楚蔓的时候，他立马挤开周围的人群，走了过去。
　　“你们干嘛？”
　　孟宇一把拽开那个已经抓住楚蔓手臂的男生，然后将楚蔓护在身后。
　　几个男生看到孟宇突然冲过来，先是愣了一下，但立马反应了过来，叫道：“你他妈是谁？”
　　对峙中，这群人开始上前推搡起孟宇来，其中那个被孟宇拉开的少年尤为嚣张，通红的脸上戾气十足，一副随时要上来拼命的架势。
　　酒吧本就是个人挤人的地方，大家一看厕所这里有热闹看，立马围过来一群人。
　　这个点大家都是喝的差不多了，所以其中不乏有尖叫喝彩起哄的，搞得那几个推搡孟宇的青年更为兴奋，也因为孟宇的退让，让他们更为得寸进尺。
　　在跟这群小青年碰撞的同时，孟宇也在观察着四周，看到围成一圈看热闹的，孟宇眉头为之一皱。
　　孟宇虽然有在健身，但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不到一打四的地步的，所以他刚才被推第一下的时候才没有回手，而是将楚蔓护得更紧的同时，眼角看向四周，看有没有办法带楚蔓安全离开。
　　可现在人越聚越多，算是彻底断了孟宇往后跑的念头。
　　既然跑不掉，那就换第二种方式来解决吧！
　　就在面前几个小青年以为孟宇是个软蛋，掉以轻心的时候，孟宇突然抬起腿就是一脚，重重踹向自己正前方的家伙。
　　这一脚孟宇可没怎么收力，而对方又是个没有防备的状态，所以竟被一脚踹出去七八步，然后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哀嚎。
　　“呜呜呜~ ”
　　孟宇这一脚也彻底燃起了酒吧里的气氛，周围人一个个鬼哭狼嚎，叫唤起来。
　　孟宇悍然出手，快速地解决一个，本意是杀鸡儆猴，敲山震虎的，但哪想到对方不仅没有被吓到，反而被身体里的酒精和周围的起哄声带动了起来，想也不想就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。
　　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，更何况对面还剩下三个人，而孟宇又要护着身后的楚蔓，所以他应付起来难免有些左支右绌，首尾难顾，在踹了对方一人一脚的同时，脸上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。
　　就在三人都围了上来，将孟宇挤到一个很小的圈子，让他再难出脚的时候，酒吧的安保人员也已经赶了过来。
　　一行五六个人，个个五大三粗的，穿着个黑色西裤衬衣，跟影视剧里的社团人员没什么区别。
　　他们很轻易地分开了孟宇和对面三人，然后熟练地道：“先生，不好意思，有什么事情请你们出去谈！”
　　语气虽然带着礼貌，但态度却十分强硬，几个人飞快地在嘈乱的人群中分出一条道，然后将做了个请的手势，要求孟宇他们离开。
　　那群人虽然生气，可却不敢发作，只得悻悻地顺着人家开出的道往前走，而孟宇也跟在后面。
　　这就是孟宇地第二个方法了，他以前也经常来这些场子玩，自然知道每次在这里发生矛盾的时候，都会有人将双方" 请" 出去。
　　刚才的骚乱一点没影响到楚蔓，她此时脸颊依然红坨坨的，醉眼惺忪，走路都有几分飘，要不是孟宇将她搂在怀里，带着她往前，她一步都走不了。
　　在一群大汉的护送下，孟宇他们走出了酒吧，而等他们出来后，那群保安也就不再管他们了，而是一排排站在门口，防止他们再进去。
　　看到他们没有进一步的动作，那个最开始被孟宇踹的最狠的小子又冲着孟宇叫道：“你谁啊？赶紧把手给我放开，别抱着我朋友！”
　　“你朋友？”
　　孟宇看了看怀里意识不清的楚蔓，又看了看对方，这才道：“你知道她叫什么吗？”
　　孟宇本意只是确认一下对方是否真是楚蔓的朋友，但没想到对方脾气也是火爆：“我知不知道关你屁事？你赶紧给我放开！”
　　孟宇看了眼这群二十出头，满脸酒精痕迹的少年，也无意跟他们斗狠，而是自我介绍道：“我是她辅导员，你们最好告诉我你们是谁，不然我报警了！”
　　听到孟宇自称是楚蔓的辅导员，几人脸色变了变，但还是嘴硬道：“你说是就是啊？我还说我是你爸呢！”
　　虽然被对面的黄毛小子占了便宜，但孟宇忍住了想要揍人的冲动，沉稳下来，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证，放在他们眼前让他们看清楚后，才收了回去，然后又从中掏出了手机。
　　“你们都说一说自己哪个学校的？不然我报警了啊！”
　　看到孟宇已经将110 三个数字按在了屏幕上，几人终于是忍不住慌乱了起来。
　　“老师，别别别，我们是楚蔓的高中同学，不是坏人！”
　　“你说是就是？我还说我是你爷爷呢！”
　　此时已经确定孟宇教师身份的几人，再也不像刚才那样刺头，而是抓耳挠腮道：“这，你问问楚蔓就知道了啊！”
　　“楚蔓？楚蔓？”
　　孟宇摇晃了两下怀里的楚蔓，但对方除了努力地睁开过一次眼睛，朝孟宇笑了笑之外再无反应。
　　“算了，我还是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吧！”
　　对面几人在看到楚蔓毫无反应之后，已经十分沮丧了，又听到孟宇的话，更加慌张起来，其中有一个胆小的更是往后退了几步，然后叫了句：“老师，我们学校要宵禁了，我要赶紧回去了！”
　　说完拔腿就跑，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。
　　有了第一个，其他人心理承受能力也没强到哪里去，也一个两个撂下句说辞，就跑的没影了。
　　等到对方都跑的差不多了，孟宇这才松了口气，无奈地看向怀中衣红脸更红的楚蔓。
　　“走，回家了！”
　　孟宇抱着楚蔓走到打车点，但因为这个点人太多，他们还需要排一会儿队。
　　凌晨十二点的街头，多少有些冷意，刚刚才打过架的孟宇此时就有些发抖，更何况穿着单薄，喝醉酒的楚蔓了。
　　看着眉头轻皱，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楚蔓，孟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　　他虽然仍然恨楚蔓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，但却不忍心看她挨冻。
　　孟宇轻轻将楚蔓扶正，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臂，让她自己站好，一只手脱下身上的外套。
　　就在这个时候，楚蔓却突然一巴掌拍在了孟宇的手上，然后醉醺醺地道：“别摸我！”
　　孟宇以为她醒了，所以将她松开了一些，楚蔓在原地晃了一圈，虽然摇摇晃晃但最后还是定住了。
　　“楚蔓？”
　　看她已经能自己站定，孟宇试探着叫了声她的名字。
　　而在冷风吹拂下，楚蔓也确实苏醒了几分，她应声撩开自己额前的长发，露出下面红彤彤的脸蛋后，眯着眼睛看了看孟宇，然后对着他憨憨地笑了一下，随即就向前倒了过来。
　　孟宇反应过来想要接，却发现楚蔓根本就是朝自己倒过来的，扑在自己怀里的时候，双手很自然地抱住自己的脖子，然后仰着脸，带着几分憨掬道：
　　“老师，我好喜欢你啊！”